烧饼油条,总是夫妻档操作,也有父子档的。那天见着个妇女,一人独当两面。这边油条刚下锅,那边饼子又贴上了。身手麻利,举重若轻,堪称早点界的“扫地僧”。孤独的人,自己是自己的搭档。好在手机有“扫一扫”功能助其一臂之力,一照,就完了,很卫生很神奇,省去收款找钱的麻烦。当世高手,唯二“扫”并称!
四体不勤、五谷不分的人,达不到这等境界。只有幻想。
西印度洋群岛的热带雨林里,有个人,身不着寸缕,在灌木与藤蔓之间,舞姿翩跹。鞘翅硬朗的灰壳甲虫和红眼睛粗嗓子的树蛙为他喝彩。从腰肢和发型上辨认,这确是另一个我。在平行世界里,庄生梦蝶,而我是仪态妖娆的维吉尔。我喜欢这个叫做维吉尔的自己,但有个小建议,棕榈树宽大的树叶唾手可得,不妨摘一枝,挡上一挡。
或这样想:练武的小和尚,赤子肉横着,脯子肉翻着,体格好,生得也俊。有个扎麻花辫的姑娘喜欢他,看到他在明山秀水间,双臂平展,提水过桥,就会羞涩地笑。这时歌声响起:野火烧,惊飞鸟,风雨一肩挑,一肩挑。我觉得,少林寺和铁达尼,故事雷同,音乐相似,连男主角都支着我一个人使。
再不然,就玩点行为艺术。
大路上疾走,忽然驻足,转折之快,差点跌倒。仰面朝天,一语不发,不是流鼻血,也非观云霞。只为摆出个灵感乍现忽有所悟的姿势,演绎好艺术家的人设。立人设,很重要,不认真区分,跟真的一样。这正是:堪笑一场颠倒梦,原来恰似浮云。
若是骑个电驴子,一路碰到红灯也没什么不好,晒两三分钟的好太阳,人很舒坦。红灯变绿,也不急着过马路,路那边背着阴。了了真人走过来,竖起大拇指夸奖我:真智者也。因为耽于这个想象,我连那么长的绿灯都错过了。换了个老头舞小旗。以前的胖子不作为,现在这个瘦帅瘦帅的老头儿,挺管事,和一个没戴头盔的美女发生口角。美女说,你个老不死的。这是什么话!社会大哥发话,指着美女说,滚!这个社会大哥其实不是社会大哥,大脸盘子秃脑袋,原是个双手能写梅花篆字的诗人。
回到现实,也活得诗情画意。
那天夜里落了阵雨。清晨出门,见山色清宛,长空一碧,天气挺好啊。心情也挺好,没有因为一只小狗冲着我吼而变槽。没有。狗太小了,像个玩具,我一点也不怕。不过,它太过大声了,搞得我骑车的手一哆嗦,差点摔倒。幸好没有人瞧见。
偶或见着画眉,很好认,眉眼好像唱戏的脸谱。它们翅膀弱而身子重,飞不高,只能自上而下扑棱。稍微一恐吓,便四散逃窜。能力所限又逃不远,索性把脑袋卡进矮树杈里固定住。大幅缩小的视野让它们获得了安全感。“心外无物,心外无事”,王阳明经年苦思所得,对这些鸟儿而言,只是天性。
电脑有年头了,平日韬光养晦,陡然接个活儿,上个程序,一下子就不行了。吱吱作响半天没反应。隔日重启,历时7分32秒。在这七分钟里我也没闲着,来回转悠,手机步数增加八百多。机器老了,我还年轻,生得也少兴。最重要的是,我脚踩着大地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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