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的记忆深处,故乡的年味总是祥和、温馨而又洋溢着无尽的喜庆。小年一过,袅袅升起的炊烟,伴随着鸡鸭鱼肉的诱人香气,以及烟花爆竹的绚烂硝烟,交织着邻里间那份淳朴温馨的人情味,共同编织成一幅幅令人回味无穷的画卷。
磨淀粉
每当岁末年初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段磨淀粉的时光。那时,母亲总是细心地将加工后的糯米进行筛选,剔除其中的细沙与糠头,再将它们倒入大水缸中浸泡。经过十几天的耐心等待,糯米吸收了足够的水分,变得饱满而富有弹性。随后,母亲便会将这些糯米装入木桶,挑到清澈见底的小河边去淘沙。
在河边,母亲熟练地将工具摆放整齐,将浸透的糯米倒入木盆中反复清洗。洗净后,她将糯米倒入筛子中控水,再沥干倒入簸箕。我们兄弟姐妹围坐在簸箕旁,用手轻轻翻动湿漉漉的米粒,仔细拣去其中的石子与杂物。
在那个年代,磨淀粉通常使用石磨。小年过后,我家的石磨便变得异常忙碌,上午被东家借去,下午又被西家借走。每当磨粉时,我们都会将石磨抬到堂屋靠墙的横梁下,精心铺设一层寸把厚的草木灰,四周用土砖围成池子,再铺上一层干稻草,最后垫上床单。兄弟几人轮流上阵推磨,妹妹则负责舀一勺米带水往磨眼里放。随着石磨的缓缓转动,细腻的米浆便流进了铺着床单的池子里。
磨好的糯米粉一部分留作年底食用,如制作美味的丸子放入粥中,或用菜籽油煎成金黄色的米粑。而大部分糯米粉则趁着晴天晒干,贮存起来以备农忙时食用。来年早稻插秧时,母亲总会从缸里取出适量的干糯米粉,加水和匀做成糯米丸子,放在稀饭里为我们改善生活。
至今,我仍清晰地记得母亲用糯米粉搭配其他食材制作的美味佳肴。她将肥肉、猪油渣剁成碎状,将自家种植的黑芝麻洗净炒熟后捣烂,与白砂糖、葱蒜搅拌均匀后包裹在新鲜的糯米团里,搓成一个个小圆球,再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色。这种地道的手工糯米芝麻芯丸子,吃起来甜而不腻,让人回味无穷。
打豆腐
腊月的农村,家家户户都要打豆腐。每当这时,母亲总是头天晚上将黄豆浸泡在盆子里,直到豆瓣全部泡透。第二天,她便会挑着黄豆到河边清洗干净,然后再上磨去磨。石磨下面放着一只大木盆,磨豆子时,有人推磨,有人用勺子将黄豆带水舀进磨眼。磨好的豆渣直接落入木盆里,如果木盆里装不下,就舀到旁边备用的水桶里。
待黄豆全部磨完后,母亲会用热水稀释磨过的豆渣,然后装进“纱巾幅子”里绑在十字架上挂起来过滤。浆水从“纱巾幅子”里渗出来流入木盆里。当豆渣里的浆水全部淋尽后,再把豆浆水倒入几口铁锅里同时烧开,然后舀到洁净的水缸里,用事先备好的石膏水点卤。点卤子可是个技术活,既要掌控豆浆的温度,又要把控好“卤子”的数量。卤水加迟了豆腐嫩不成形,加少了口感不好;加早了黄水多豆腐少,加多了豆腐老口感涩。
这项含金量很高的技术活,在我家向来都是父亲来操持。每当父亲把卤子点下去后,一家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水缸里的变化,生怕出现意外。当缸里的豆腐浆渐渐变成硬豆腐时,父亲的脸上便会露出满意的笑容,高兴地给每个人舀上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。母亲则会在每个人的碗里放上少许红糖,大家端起碗一口气喝下,那味道真是好极了!
最后,父亲会将豆腐脑子舀进铺着“纱巾幅子”的磨具里,再把纱巾幅子四方覆上来包裹豆腐脑,然后盖上平板压上石头。做成豆腐的可以稍微挤压一下;做成豆腐干的则需要长时间挤压,这样豆腐干才会更加结实有嚼劲。
故乡的年味总是那么欢乐喜庆、温馨四溢。四十多年过去了,尽管世事变迁、物是人非,但那一份浓浓的年味却始终长留在我的心底,成为我永恒的记忆与怀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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